第七章 峡谷接货 （二）
“别别别……和气生财，和气生财！今天又不是来打仗的，都别激动，别激动！”齐文生按下了长袍人的胳膊，又朝大熊摆摆手：“这位兄弟快收起来，手一哆嗦咱们都得玩完。野狗，你要的东西都在后面，你瞧，满满三大车。唐小姐呢？唐老爷实在不放心，非要亲自来接女儿，就让他看看女儿吧！”
“把大车赶过来，我必须验货。”
“年轻人，用不着吧？我这么大年纪能哄你吗？这点东西用得着哄吗？”长袍人收起了文明棍。
“野狗，唐老爷说得对，用不着哄你骗你。好好好，赶过来！”齐文生朝后面打个口哨，三辆三匹牲口拉的大车缓缓赶了过来，后面跟着黑压压一群人，足有好几十个，全都端着枪，好像还有机枪。
张世振学了两声鸟叫，让二蛋把人带下来。唐艳茹父亲说的确实有点道理，这点东西对他来说九牛一毛，犯不着翻脸。
这两天唐艳茹交代说父亲不但跟日本人有关系，是日本人任命的商会会长；还跟黑道有来往，在县城确实没人敢惹。父亲非常疼爱她，一直都想让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下家。可是她却一点也不让父亲省心，三天两头换男人，最近居然跟齐文生搞到了一起。齐文生跟她同村，早几年搬到县城，学过几年日语，日本人来了以后就做了翻译。父亲坚决反对她跟齐文生来往，倒不是嫌年纪偏大，而是因为齐文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。可是她根本不在乎，就觉得齐文生有文化，长得也比较帅，其他的就不管了。前几天齐文生说回村里办点事，她也跟了来，结果成了人质。
三辆大车赶了过来，张世振示意大熊过去查看。大熊一手举着手榴弹，一手用匕首在三辆大车上乱戳了一气，回到张世振身边点点头。
二蛋押着唐艳茹走了过来。张世振伸手拔掉唐艳茹嘴里的毛巾，只让她喊了声“爹”又给塞上：“姓齐的，你的人都后退五十米。”
“野狗，我和唐老爷可是实心实意。现在我们带人，你们赶车，咱们两清。如果想玩花样，就算后退一百米也照样杀了你们。”
“是吗？姓齐的，你抬头看看，没点本事敢蹚这趟浑水吗？”
齐文生急忙抬头，却见关帝庙及两侧山坡出现了不少黑影，隐隐约约能看见好几挺机枪，好像还有大炮。他长叹一声，拉了拉旁边的唐艳茹父亲，慢慢向后退去。后面的人群也慢慢后退，枪口全都朝上。
“唐艳茹，现在你过去。记住，要慢慢地，不能快，更不能跑，不然你背后的手榴弹就会爆炸。二蛋大熊，去把大车赶过来。”
唐艳茹走了几步，又转过身子走回来，伸手从脖子上摘下一件东西放到张世振手里：“好汉，感谢您不杀之恩！这个拿着，留个纪念，但愿咱们还能见面。”说完转过身子，慢慢朝父亲走过去。
三辆大车“吱吱”赶了过来，唐艳茹也走到了父亲身边。张世振把手里的东西装进口袋，大声说：“多谢啦！唐小姐背后的手榴弹是假的。姓齐的，唐小姐，还有唐老爷，咱们后会有期！”
“年轻人，我不想再见到你。”
“野狗，女孩用品在最后一辆大车上，走好！”
“他娘的，老子以为你狗日的忘了。”
高连长激动得眼睛都眯到一块了。他命令大熊和二蛋坐上大车，每辆大车派十名战士推车。出了峡谷后，张世振给每个牲口都喂了些粮食，让牲口铆足了劲跑，终于在太阳上来不久赶到五连驻地。
张世振和二蛋大熊抓紧时间睡觉，牲口也卸车休息。尽管粮食极其珍贵，但再珍贵也不能亏了牲口，还有好几十里路呢，刘书城搬下一袋粮食把牲口喂个饱。几个班排长看的直流口水，被高连长一顿臭骂赶走了。这时候牲口是绝对主力，一点都不敢怠慢。
吃饱喝足，张世振赶着大车上了路。临行前，他给五连卸下十袋粮食，刘书城激动地握了好半天手，就差拥抱了。高连长破天荒地抱了抱拳，没有骂国民党反动派，还派了二十名战士护送粮车。张世振本想说用不着那么多人，不护送也可以，但最终没说出来。有粮食了，这二十个人噌几顿饭没啥。
三大车一万多斤粮食，邓团长和康政委激动的直搓手，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秦主任也乐呵呵的。其他单位有的只弄到几袋粮食，基本都是黑米粗面。还有的单位不但没搞到一粒粮食，还饿得差点回不来了。这一万多斤粮食可是救了暂编团的命，比机枪大炮作用都要大。
九匹牲口和三辆大车也都是急需的。马上要春耕了，西洼村许多老乡都没有牲口，正好能解燃眉之急。
张世振没有回警卫排，背着包裹去了卫生队。二蛋和大熊自然是跟屁虫，一路乐呵呵的，摇头晃脑地进了卫生队。
“哥……”嘎子扑了过来，小脸挂着泪珠：“哥，听说你们搞了好多粮食，伤员们终于能补充上营养了。”
“嘎子，你光想振哥，就不想我们？小心不给你好东西。”大熊笑道。
“大熊哥，二蛋哥，想，咋能不想你们？哎！啥好东西？快给我看看。”嘎子笑嘻嘻地跟大熊打闹着。
“嘿嘿，都在这呢！”大熊伸手取下张世振背上的背包。其实，他也不知道包里究竟有什么，几个人都不知道，急切想看看。
包确实不小，沉甸甸的。大熊从里面掏出糖果、饼干等东西，眼睛立马放着绿光，二蛋也直流口水，可谁也没好意思拿。嘎子只往他们手里塞，他们又都放了回去。直到张世振给他们每人几块糖果，他们才嘿嘿笑着，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嘴里。
卫生队胡队长和几个护士都叫了过来，分享着糖果和饼干的喜悦。伤员每人也都分了几块，一个个心里甜丝丝的。
背包最下面是女性内衣裤、卫生纸等东西，还有一身面料精致、做工考究的衣裳，嘎子眼泪又出来了。亲哥也没有这么细心关心过自己，真是比亲哥都亲啊！其实，这都是唐艳茹的主意，她一听要买女孩用品，就知道张世振有女朋友或是妹妹姐姐，便问了大熊年纪个头，所以，这些衣物大小尺寸正合适。
回到团部，张世振向团长和政委报告了搞粮食的经过，包括给嘎子买女孩用品也报告了。唯独没有报告的就是唐艳茹给他送的东西，那是一快怀表，纯金的，他觉得这是他跟唐艳茹的私人关系，不算缴获；再说他确实喜欢这块怀表，跟撸子一样喜欢。
团长和政委思谋良久，越来越觉得此事有嚼头。团长命令警卫员立即把二蛋和大熊找来，然后关上门，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。
“二蛋大熊，搞粮食的事你们都对谁说了？”康政委张口就问。
“没……还没顾上说呢！我们回来就去了卫生队。回到警卫排后，排长让我报告高连长和刘指导员的情况，正准备报告搞粮食的经过，就被叫来了。”二蛋挠挠脑袋。
“从现在起，搞粮食的经过就烂在你们肚子里，对谁也不能说。如果再有人问起，就说你们和五连抢劫鬼子的，其他的无可奉告。五连那边我马上派人去，也要让他们保密。”
“政委，其实，高连长和刘指导员他们也只是知道结果，过程并不知道。振哥不让说，我们也就没有告诉。”二蛋说。
“很好，到底是老兵，保密意识很强嘛！”
张世振咧了咧嘴，没有说话。参加特务营第一天就强调保密，这是最基本的素质。对高连长和刘指导员，其实他并不想隐瞒什么，主要就是高连长那态度，生怕说多了不给帮忙，所以就神秘了一回，没想到歪打正着，省却了很多麻烦。实际上许多细节二蛋和大熊也不知道，怕两人乱嚷嚷坏了事情。
“特别要记住，政治部肯定会来问你们搞粮食的详细经过，你们就照政委刚才交代地说，懂吗？”邓团长敲着烟锅。
“老邓，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？”康政委皱皱眉头。
“康大政委，不是不信任你们政治部，而是这些坚定的革命者爱憎分明，根本不会拐弯。要是知道世振他们跟鬼子翻译官做买卖，那还不得查个天翻地覆啊？万一传到鬼子耳朵里，那个翻译官可就完蛋了。再说这也关系到咱们暂编团的声誉，关系到咱们的前途。”
“你呀，就是歪理多，这跟咱们前途有啥关系？”
“好我的康大政委，你也不想想，咱军分区有独立团，新编团，还有咱暂编团，没有一个有正式番号。要是陈大疤子和何瘸子知道咱们跟汉奸做买卖，给军分区打小报告那是肯定的，弄不好捅到军区也有可能。军分区接到报告，还不得派人下来调查？这一调查不得一段时间啊？万一这期间上面给个番号下来，那还有咱们的份吗？”
